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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允兒在美國有好好照顧自己,不用擔心她。」

金太妍從美國回來後只簡單說了這句話之後就沒再多說什麼,面對其他人仍是鼓譟著要林允兒回國的舉動,金太妍也都一一制止,一小段時間過去,大夥兒也懶得再多掙扎什麼了,金太妍說的對,「這是允兒的人生,她選擇了,我們做朋友的就是支持!」

六月了,台灣的天氣變得越來越悶熱,鄭秀妍沒聽說林允兒有回來的計畫,算算,她八月之前如果再不回來的話,台灣的教職就飛了耶,她真的捨得?

鄭秀妍煩躁的走向位在辦公室裡的書櫃,剛結束一場不是很愉快的會議,她搞不懂究竟是公司其他的設計師搞不懂她的話,還是她不了解人家的解釋,設計部交出來的設計圖總少了點感覺,總之,為了要不拖延明年初的春季商品推出,鄭秀妍最後決定散會,各自再回去想一下,看看設計圖是不是真的不需要修改,二天後再開會。

隨手拉下架上的時尚雜誌,鄭秀妍想藉由其他事物來趕走心頭沒來由地煩悶,看看她最愛的時尚雜誌來獲得靈感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鄭秀妍猶如洗牌般的翻頁,過一會兒又換翻看另一本雜誌,辦公室的冷氣已經調到最低,鄭秀妍仍是說不出的不耐煩,『或許是時間已過中午,肚子餓了才會這樣吧?』,鄭秀妍這麼想著,正準備問問秘書今天中午吃什麼,放在桌上的 NB 就傳來通訊軟體呼叫的聲音。

隨手把手上的雜誌塞回書櫃,也沒多在意過大的動作讓什麼書本掉落在地,鄭秀妍頭也不回地走回辦公桌,螢幕上出現自家妹妹的名字,鄭秀妍食指輕快地按下 Enter 接聽,「Hi, baby~」

「Hi……」,鄭秀晶有氣無力的搖手回答。

透過小小黑黑的鏡頭,鄭秀妍看到滿臉疲憊感的鄭秀晶,都幾點了竟然還穿著外出服,不禁皺眉,「妳怎麼看起來這麼累?」

鄭秀晶趴在床上,「嗯,是很累。」,小嘴還撒嬌的嘟了起來。

鄭秀妍有些心疼的看著妹妹,抬眼看一下時鐘,心裡掐算一下時差,紐約那邊現在應該是晚上 11 點多,「今天怎麼這麼晚? 才剛回家?」

鄭秀晶點點頭「嗯。」

「怎麼了? 跑去哪玩?」

鄭秀晶馬上不服氣的噘起嘴,「還玩咧,累都累死了還玩什麼啊~」

「累? 妳幹嘛去了?」

「都是 Amber 啦!」

「怎麼? 她闖禍了?」

「嗯!」,鄭秀晶點點頭。

鄭秀妍不以為意,這二個人都還是孩子,打打鬧鬧的很正常,笑著,「說來聽聽,她闖了什麼禍讓我們小公主這麼不開心啊?」

「她呀,害林教授受傷,本來大家說好晚上要去吃牛排的,結果搞到現在才剛從醫院回來,晚餐也沒能吃,累死了!」

「什麼?」,鄭秀妍驚得馬上從椅子上站起身,「受傷? 晶,誰受傷? 怎麼傷的? 妳給我說清楚!」

看著螢幕上滿臉緊張嚴肅的姐姐,嚇得鄭秀晶乖乖坐好,什麼也不敢多問的趕緊老實回答,「就今天下午 Amber 打電話找林教授出來打籃球,林教授本來不肯,說有一篇期刊論文要寫,沒空,Amber 和幾個學長姊才不管咧,直接去老師家找人,硬是把老師拖出門,然後大家就說要三對三鬥牛,結果不知道是暖身不夠還是分心,林教授搶到球正準備要三步上籃的時候,Amber 想阻擋別人蓋老師火鍋卻沒想到她自己動作太大,撞到已經跳投起來的老師,老師身體一個不穩摔在地上,結果落地的時候扭傷腳踝,老師連站都站不住,大家趕快送老師去醫院,在美國看醫生,手續什麼的超級麻煩,搞到剛剛才看完醫生,然後再送她回家。」

這個消息讓鄭秀妍的心臟狠狠的痛了一下,隨眼瞄去書櫃剛好看到剛剛掉在地上的書本,躺著幾本林允兒當年帶領學生所作的專案報告正躺在地上,這一幕更讓鄭秀妍備受衝擊,好似受傷的林允兒正躺在地上,心疼極了,鄭秀妍急急衝去書櫃旁撿起那幾本報告,拍去灰塵,鄭秀妍把幾本報告緊緊抱在懷裡。

過沒多久有趕緊衝回不斷發出呼喊聲的 NB 前方,鄭秀妍滿臉緊張神色要鄭秀晶交代一切細節,她這才知道林允兒跌倒的時候造成右腳踝扭傷,是沒骨折,但是骨膜破裂,需要靠拐杖生活好一陣子,但聽說林允兒沒責怪任何人,反而還笑著說運動嘛,難免都有受傷的風險,要這些學生都別放在心上。

說得倒輕鬆,人都受傷了,要鄭秀妍怎麼能不放在心上?

一棟位於水牛城二層樓高的房屋,幾個石階走上去會遇到種滿花草的寬闊前廊,矮灌木叢跟前廊木柵同高,屋子左右二旁豎立著二根冷杉,一屋子綠意盎然,讓人看了不自覺得有股神清氣爽的感覺。

忽然,位於房屋正中央的門開了,一名長相柔美的女子抱著年約三歲的小女孩走出來,隨後又有另一名雙腋撐著拐杖的女子跟著,貌似比前方那位女子年輕一些。

抱著孩子的女子走到停在路邊的一台休旅車旁,騰出一隻手按下遙控器,再熟練地拉開車門,把抱在懷裡的小女孩放進後座兒童座椅裡,小女孩咿咿呀呀的扭動掙扎著,直嚷著要姨姨抱、要親親姨姨。

做母親的好生安撫小女孩的情緒,同時幫小女孩扣上座椅安全扣,撐著拐杖的女子滿臉笑容地站在車旁跟著哄哄小女孩,一會兒之後,略年長的女子才從車內退出來看著站在一旁滿臉笑容的女子,眼神略帶責備,「好了,就說不要送出來了,妳還跟著? 自己都沒好好照顧自己了,還想照顧別人?」

林允兒滿臉嘻皮笑臉,「嘻嘻,出來透透風嘛!」

「妳呀!」,那女子伸出手輕捏一下林允兒的臉頰,然後又滿是疼愛眼神的看著她,「照顧好自己,不要讓大家擔心,知道嗎? 嗯?」

林允兒真誠的點點頭,「好。」

此時坐在車內的小女孩不甘寂寞,小手不斷伸出要關愛,林允兒笑了一下湊到窗邊,小女孩馬上伸手要抱抱,林允兒把二根拐杖都移到右邊腋下撐著,伸出左手逗弄小女孩,「妞妞乖,姨姨腳受傷了,不能賽跑,也沒有手抱妳啊,下次,下次妳來的時候,姨姨一定抱著妳跑跑跑,好不好?」,話說完,身子鑽進車裡親了小女孩臉頰好幾下。

小女孩被逗得咯咯笑,一臉天真地玩著林允兒的耳垂,「那下次是明天嗎?」,一句童言童語惹得二位大人哄堂大笑。

女子在車邊跟林允兒輕輕擁抱,再轉頭親她臉頰一下,就笑著開車離去,而林允兒則是滿臉笑容地站在路邊朝著休旅車尾揮揮手道別,等到休旅車已遠離,林允兒還是站在路邊,剛剛掛著的笑容不知何時早已卸下,抬頭望著點點白雲的天空,林允兒沒來由的心情沒落,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挑了輛貼有深黑隔熱紙的租賃車,鄭秀妍已經在車裡坐了好一陣子,也認真的把眼前的獨棟透天給瞧個仔細,連小閣樓都沒能逃過她法眼,深呼吸了好幾遍,也不斷演練該說些什麼當開場白,掌心的汗擦了又濕、濕了又擦,來來回回好幾次,卻始終勇氣不足的難以拉開車門。

不知道過了多久,對面房屋的大門突然被打開,裡頭走出二大一小,鄭秀妍本能的往下縮起身子,深怕被瞧見,卻看到撐著拐杖的林允兒和一位已經有孩子的女子很親暱地說著話,對方甚至於還抱著她親她一下,林允兒狀似頗為享受,還依依不捨的猛揮手向對方道別,連車尾都快看不到了還不進屋子去,甚至於還一臉落寞,這……,這二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一直把生活重心都擺在事業上頭,一場失敗的愛情更讓鄭秀妍對於感情事提不起勁,即便跟林允兒的相處過程相當舒服,但鄭秀妍始終沒往感情那方面想去,一場令人暫時迷失自我的熱吻也沒沖昏鄭秀妍的腦袋,而林允兒之後的遠走他鄉,也只是讓鄭秀妍覺得有些遺憾罷了。

但不久前金太妍去了美國一趟之後,黃美英說李順圭回家很少再談起林允兒的事情了,只說她過得不錯,其實朋友嘛,就只是希望她開心而已,現在既然知道她過得很好,也就放心了,林允兒的相關消息自此消失。

總習慣從黃美英嘴裡聽到林允兒如何又如何,現在突然沒了消息,鄭秀妍覺得生活裡像少了些什麼東西似的,老覺得不自在。聽到鄭秀晶說林允兒受傷了,鄭秀妍馬上坐立難安,當天下午急急把公事做了安排,叫秘書立刻訂一張最快可以飛往紐約的機票之後就馬上回家收拾行李,然後鄭秀妍就出現在紐約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激動什麼,只是聽到林允兒受傷了,她就急得想親眼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沒事,但人到了屋外卻始終提不起勇氣走去按電鈴,二人的關係在已讀不回的那封訊息後就畫上句點,現在該要如何開啟下一段?

直到鄭秀妍親眼看到林允兒伸手回抱那個女人之時,鄭秀妍的心臟狠狠的揪了一下,直想衝上前去把二人拉開,再看到林允兒一臉依依不捨的嘆氣,鄭秀妍緊咬下唇,心裡酸透了,她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感覺,也終於知道為什麼一年多以來這傢伙的身影會不時的出現在自己心頭,沒有去認真想過的感情不代表不存在,但一旦認真起來,之前和這傢伙相處的點滴馬上浮現心頭,原來她那時候的溫柔是因為喜歡上我了,原來自己忽視她的心意如此之久,分開這麼久,她對我的心意還存在嗎? 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別人了嗎? 她和那個女人……? 我現在還有機會嗎? 還來得及嗎?

『既然知道自己的心意了,不管是不是會成功,我都要去爭取一次!』

鄭秀妍的個性一樣如此,敢衝、願意去衝,面對事業如此,面對感情更是不退縮,果決的打開車門,鄭秀妍急急往前跨二步,望著已經轉回身準備走回家的背影大喊:「林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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