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E

《ICE 原創，禁止任何改編轉載或盜用》

如果思念是一種病，那暗戀就是一個痛，經歷那一夜的荒唐後，林允兒發現自己現在很難保持在『僅是暗戀』的狀態，令她感到痛苦的是她苦苦掙扎卻持續向下沉淪而不得解的那種無助，幸運的是她剛好出差一週可以緩解無法求得回應的撕心裂肺。

在上海，研展中心陳處長在林允兒結束一篇 paper 發表之後，把人拉到場邊低語：「允兒，妳今天的 presentation 怎麼失去水準了？」

「我…，抱歉。」，林允兒略鞠躬表示歉意，「那個，出發前整理資料，整理得太晚了，休息得不大夠。」

「這樣啊，但還是要想辦法打起精神啊，妳今天的演說搞得像是第一次說英文一樣，很多地方結結巴巴的，這完全就不像妳嘛，嗯？ 加油，明天還有一場呢。」

林允兒恭敬站好，「是，我知道，我會趕快調適腳步的，明天絕對不會再讓您擔心。」

陳處長點點頭，「嗯，其實我也不是要罵妳，我也知道妳辛苦了，但是自己的身體還是要花時間去照顧好，年輕人，要有健康才會有前途，妳自己知道的啊，公司一直在重點栽培妳，不要到時候因為健康問題跟不上公司腳步喔！」

「是！」，林允兒身體打直站好，相當懇切的回答。

「喔，對了，還有，晚上有個零件供應商招待晚餐，記得別遲到了。」

「不是，處長…」

陳處長馬上做出一個制止發言的手勢，「我知道妳想說什麼，不過就是個晚餐而已，也沒說一定要敲什麼訂單，不用太在意，以我們公司在業界的規模，那些小公司啊、下游商啊什麼的，他們這樣巴結很合理，我們自己把守最後份際就可以。」

「是…」

「允兒，不是我要說妳，這個人啊出社會，有時候不能太乾淨，不是要妳違法，而是有些人際關係的交際往來還是要有的，以後工作上有甚麼事情要協調才方便啊，再說了，我們又不是去參加什麼百萬晚餐，有什麼好擔心的？ 不過就是飯店級晚餐而已，我們 RD 和業務一起參加，這樣才能互相幫襯，不要太擔心了。」

「是。」

忙碌的生活，工作的壓力，煎熬的感情，樣樣都在壓榨著林允兒的身心靈，但其實也慶幸有如此忙碌的工作在分散她的注意力，有時候忙著、忙著一天就過了，回頭想想，灰霾的情緒似乎被公事給沖淡不少。

※

請問是鄭秀妍嗎？ 您好，我是櫃台，一樓大廳有您的訪客，謝謝。早上九點，K就直奔鄭秀妍的公司找人，昨天醒來後發現人不在身邊，撥了一整天的電話都沒有接聽，自己做了虧心事也不敢跑去鄭家找人，左思右想，K 決定星期一請假，跑去鄭秀妍的公司找人。

對於 K 找到公司來這樣的行為，鄭秀妍確實很不高興，冷著一張臉要她有什麼事晚上再說，她不想上班期間談私事，還好 K 還算識相，最後兩人約定好晚上去鄭秀妍家裡好好談談。

一整天都沒什麼心思在工作的鄭秀妍，難得準點下班，穿梭在擁擠的下班人潮中，她的思緒也如身邊往來人群一般的錯綜複雜，老實說，她其實還沒想好該怎麼處理眼前的複雜狀態，和 K 共有的感情基礎相當深，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輕易割捨的，但面對 K 越來越頻繁的緊迫盯人和不信任，這段感情路似乎已經加入過多的調味料，開始變味道了…

甜蜜的相處片段，觀念相歧的摩擦爭執，一幕幕的畫面不斷出現在鄭秀妍的腦海中，她糾結，她難以釐清思緒…

※

不知道是基於什麼原因鄭秀妍竟然是把 K 約回家談談，但鄭家兩老還算識相，在鄭秀妍踏進家門後沒多久就找個理由打哈哈進房間去，把客廳留給氣氛明顯詭異的情侶。女兒選擇這樣的感情性向，為人父母的不是沒有掙扎過，但最終仍是選擇尊重、接受，也不斷告訴自己既然接受了，就該像對待異性情侶一般的在對待自已女兒的戀人，也不會過度干涉兩人間的相處，大家各自取得平衡即可。

看了正襟危坐在客廳的 K 一眼，鄭秀妍理都不想理她，二話不說，先走進廚房倒了杯柳橙汁這才緩緩走回客廳，刻意選擇單人沙發，她緩緩坐下，「說吧，找我幹嘛？」

「秀妍…」

「廢話少說，現在，妳還想說什麼？」

「那個，我不是故意的…，妳不要生氣嘛。」

「不是故意的？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沒事了？ 我不要生氣？ 難到我應該笑笑的很大方迎接妳？」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當然知道妳生氣，但是不要那麼生氣嘛。」

「不要那麼生氣？ 所以請問，我該發多少程度的脾氣？ 只能生到多大的氣才叫不要那麼？」

「不是，我都道歉了，妳別這樣嘛…」

鄭秀妍不禁不屑一笑，「哈，是啊，妳都道歉了，我就應該要領情是不是？ 哎呀，真是委屈您了呀，怎麼？ 道個歉就很偉大了？ 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帶過一切？」

「那妳要我怎麼樣嘛？」，K有些無奈的苦笑一下。

「嗤！」，鄭秀妍一臉不屑的翻了個白眼，看都不看 K 一眼，「我不敢～，我哪有什麼權力敢叫妳怎麼樣呢？ 妳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不是嗎？ 什麼都以妳為準不是？ 妳開心就好啦，我算什麼呢，是不是？」，語氣之酸～～

K 有些無奈，「我都道歉了，妳還要我怎麼樣嘛？ 我知道我不對，我做錯了，妳就原諒我這次嘛，嗯？」

「哈！」，鄭秀妍抖肩冷笑。

K 無奈的抿個嘴，轉身從私人包包裡拿出一個精心包裝的小禮物，「好嘛，妳就不要生氣了，我知道錯了，妳看，我還特地去買東西送妳耶，妳消消氣，笑一下嘛！」

鄭秀妍一個怒氣上揚，伸手就把禮物拍在地上，「哈，K，我在妳眼裡是這麼膚淺的人？ 妳竟然用禮物就想打發我？」

K 無奈的吸口氣，「不是，秀妍，妳沒拆開看是什麼就這樣丟掉，這樣很可惜耶，我是真的很有誠意道歉，妳先看看這禮物的價值再說嘛！」

K 一股腦兒的只是要獲得一句原諒，卻對那晚的暴行隻字未提，鄭秀妍覺得再談下去簡直就是浪費生命，從沙發上憤而起身，「夠了，妳根本就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也或許是妳不想知道，妳只會照妳的想法去想，那好，妳就這樣繼續裝死下去，我不奉陪，一切隨妳高興！」，一個轉身打算回房間去。

照鄭秀妍現在的情緒看來，K覺得如果放她走，那麼兩個人之間肯定分手，連忙站起身拉住鄭秀妍，「秀妍，別這樣嘛，我們好好談談。」

鄭秀妍大力往後甩開手，「妳不要碰我！」，大吼。

K 繼續往前一步再抓住鄭秀妍手腕，「不要這樣啦，我們好好談嘛。」

鄭秀妍再次用力甩開手，情緒又更激動一些，「放開，妳不要碰我，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談的！」

越來越激烈的爭吵，其中還夾雜著『放開我！』等字眼，惹得在房裡的鄭家父母一陣憂心，想了想，決定還是去客廳調停一下，一踏進客廳就看到 K 緊抓住自家女兒的手，而女兒則顯得有些歇斯底里，鄭爸爸眉頭一皺，沉聲大喝，「幹什麼動手動腳？ 放開！」，而鄭媽媽則是趕緊上前把兩人的手給分開，拉著鄭秀妍到自己身後，把兩人隔開。

鄭爸爸直接喝止，「都給我冷靜下來，像個什麼樣子？ 說清楚，到底是在吵什麼？ 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非得要這樣拉拉扯扯？ K，妳說，妳們到底在吵什麼？」

被點名的 K 臉色略尷尬，陪笑，「抱歉，伯父，其實沒什麼大事啦，就只是我們星期六晚上吵了一架，大家鬧得有點兇而已…」

另一邊的鄭秀妍則是餘怒未消，「鬧得有點兇？ 哈，妳還真會講。」

K 一臉討饒苦笑，「秀妍，別這樣嘛，我知道我做錯了，我很有誠意道歉耶，只是昨天我打了一整天電話妳都沒接，妳看，我這不是趕快請假留下來跟妳道歉了嘛，這樣還不更誠意嗎？ 妳就不要再氣了啦！」

「喲～，所以妳請假還偉大了咧，我沒接電話就罪過了？」

「秀妍，不要這樣嘛，吵架也不完全就是一個人的錯不是？ 我們就都不要再計較了好嗎？ 事情過了就過了。」

「哈！」，鄭秀妍確實被 K 這個不是發自內心的道歉給傷到心了，這麼多年的感情，K親手撕裂，然後她淨想著趕緊掩飾太平，以為這樣就能重修舊好，卻完全沒想要認真療傷，打算放任這個傷口埋在鄭秀妍心裡發炎流膿，鄭秀妍沒守住淚關，不禁流下淚，「我計較？ 我也有錯？ 過了？ 妳就打算這樣過了？」

「秀妍…」

鄭秀妍大吼，「那妳敢不敢在這邊大聲的跟我爸媽說妳對我做了什麼事情？ 妳敢不敢說我有做錯？ 妳強暴了我，妳敢承認嗎？ 妳敢在我爸媽面前說妳強暴我，然後再跟我爸媽說這件事就這麼過去算了，妳敢嗎？」，

事實揭露的突然，當下空氣瞬間凝結數秒，K女傻眼，鄭家父母錯愕，幾秒回神後，鄭爸爸向前跨一大步衝到 K 女面前，一臉大怒的高舉起右手，一巴掌停留在空中不斷顫抖，從表情上看來可以知道鄭爸爸正在極力地克制怒氣，過一會兒才忿忿地用力放下手，「K，妳太讓我失望了，妳怎麼可以這樣對待秀妍？」

K女一臉抱歉，「伯父，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最近我覺得很沒安全感，所以…，就不知道怎麼搞得突然一股氣上來，然後就…一時做錯事情了。」

鄭爸爸疑惑，「所以生氣就可以傷害我們秀妍？ 妳對她沒安全感？ 妳這是哪來的感覺？」

「其實這半年來我一直有在跟秀妍提成家的事情，只是她一直不答應，然後她最近又多了一位跟她感情太好的朋友，所以我就…」

鄭秀妍大力地吸了鼻子一下，打斷 K 女的解釋，「所以妳就懷疑我變心了？ 所以妳就說沒有安全感？ 然後用這個藉口去合理化妳對我的強暴？ 妳說，我們交往這麼久了，妳以為我不想定下來嗎？ 但是妳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一直拒絕妳？ 妳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K女狂點頭，「我有啊，我不是一直在和妳溝通嗎？」

鄭秀妍嗤笑一聲，「妳那叫溝通？ 我說那結婚後我們倆自己搬出來組個小家庭，妳卻叫我結婚後搬去妳家幫妳照顧妳媽媽，笑話，妳媽媽今年才幾歲，沒病沒痛的，有需要人家特別照顧嗎？ 然後我問妳那我媽媽不用照顧嗎？ 妳回我什麼？ 妳說我嫁了就是妳們家的人，妳媽媽就是我媽媽，我本來就有義務要照顧婆婆，而嫁出去的人有空再回來看我爸媽就好了，笑話，照妳這個邏輯，結婚後妳媽媽是我媽媽，那我媽就是不是妳媽媽了？ 她就不用人照顧，妳媽媽就要？ 那妳去娶一個看護不就好了，娶我幹嘛？」

「不是，這個我們不是溝通過了嗎？ 因為我在外縣市工作，比較沒在照顧家裡嘛，我也是會有愧疚感的啊，所以才會要妳代勞，都這久了，我們兩個有在分彼此的嗎？」

「是啊，妳在外縣市工作，然後就要我婚後辭職照顧妳媽，那妳為什麼不聽我的話辭職回來找新工作？」

「我那邊薪水高啊！」

「是有多高？ 妳有試著在這邊重新找工作嗎？ 沒有，那妳怎麼知道這邊不會出高薪聘請有經驗的妳？ 妳又憑甚麼叫我辭職？」

「妳那工作薪水那麼少，不如辭掉，這樣家裡又有人照應，反正我的薪水養得起妳啊！」

「不准用薪水高低來衡量我的價值，這很傷我的尊嚴，怎麼？ 薪水比妳少就瞧不起人了？ 我就該矮妳一節？ 那妳自己去問看看，我的薪水跟同年紀出社會的比起來算中上等級耶，妳憑什麼用瞧不起人的眼光在衡量這些？ 我好手好腳的又為什麼要變成靠人家養的米蟲？」

「我沒有這個意思啦…」

「好，我不管妳有沒有這個意思，既然話都說成這樣了，我也不介意在我爸媽面前直接把話說得更開。妳要我跟妳結婚，要我搬去妳家幫妳打理家裡，要我辭職做妳的金絲雀，要我跟妳媽學做菜去滿足妳的味蕾，要我這個要我那個，妳對我要求了一大堆，那妳自己呢？ 妳為我做了什麼？ 我連叫妳回來找工作妳都不肯！」，鄭秀妍一臉豁出去的表情。

「我…，我做很多啊，我那麼愛妳，辛苦賺錢養家耶！」

「愛我，所以妳就可以隨便強暴我？」

「秀妍，幹嘛又提這件事？」

「為什麼不能提？ 妳敢做不敢當？」，鄭秀妍一抹眼淚，「夠了，K，不要把我當成沒能力的人，也不要任意把妳的猜測加在我身上就企圖營造我紅杏出牆的形象，更不要合理化妳的暴行！ K，妳的不信任太讓我寒心了，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到此為止吧！」

K大為驚訝，「秀妍，妳這句話什麼意思？」

鄭秀妍則是一臉堅定地抬起頭看著K，搖搖頭，「我們觀念差太多了，分手吧！」，左手緊緊握住鄭媽媽的手，鄭秀妍明顯在壓下心中的難過，親口說出這句話，心如刀割。

K往前一小步，「不是，秀妍，妳這樣太孩子氣了，妳…」

鄭媽媽在此時把女兒略往後拉，橫伸出手阻擋，「夠了，K，鄭媽媽到現在才知道妍妍一直不願意結婚的原因，妳的那些要求真的太讓鄭媽媽失望了，有些人只適合談戀愛，不適合步入婚姻組成家庭，我這個當媽媽的也實在是沒辦法把我的女兒交到一個會強暴她的人的手上，所以，就照妍妍說的吧，妳們分手！」，隨後轉身拉住鄭秀妍就往房間裡走去，讓鄭爸爸送客去。

六年多的感情就這麼劃下句號，鄭秀妍在媽媽溫暖的懷抱裡痛哭失聲…

分針秒針就這麼一點一滴地慢慢走、慢慢走，慢慢往前走……
青澀的戀人們也一步一步慢慢地接受生活的淬鍊，慢慢地跟著分針秒針的腳步一起往前走，走著，走著，當大家都逐漸褪去稚嫩步入社會之後，彼此逐漸成長，也都在各自的工作領域中闖出一小片天地，只是，從小不同生活教育的兩個人，培養出不同的價值觀，隨著各自的成熟發展，這些無法取得平衡的價值觀越來越發酵出味，彼此的成長曲線終究朝著不同的方向各自發展，漸行漸遠…

這或許正應驗了人家常說的，『愛情開端於不了解中，美麗夢幻，但卻往往結束在了解之後，醜陋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