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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235

深黑的夜，深黑的帽子，刻意壓低的帽沿，深黑的心情…

戴帽低頭讓人看不清她滿臉憔悴神情的允兒在秀英的載送下低調的回到爸媽家，炒不出什麼新聞性的林家，連日守在家門口的媒體已散去，四周還有沒有狗仔埋伏允兒不得而知，也不想去知道，就這樣吧…，愛追就讓他們追去，愛做新聞就讓他們做去，想多聳動就去多聳動，反正我管不著也不想管，就……這樣吧…

看著緊閉的家門，允兒深呼吸一口氣，秀英站在她身邊拍拍肩，「進去吧，去談談，有需要我的時候再 call 我，我再過來接妳，堅強點，嗯？」

紅著眼，緩慢點點頭，「嗯，謝謝！」

拿出鑰匙有氣無力的打開有些厚度的門，允兒反手關上，沒轉回頭，沉悶重實的關門聲在身後響起，如同心門被關上那剎那的聲音…

「我回來了！」，低著頭，換拖鞋，有氣無力…

「過來！」，允兒父親早已在客廳等待多時，嚴厲的命令…

「嗯！」，還是低頭，利用垂下的長髮遮去大部分神情，但仍是聽話的往客廳方向移動

「妳事先知道人家爸媽會來我們家？」，父親嚴厲的質問聲線

搖搖頭，「我不知道，知道的話就不會讓他們來了。」

「嗯，允兒，爸爸一向不願意跟妳說重話，妳長大了，很多事情爸爸尊重妳，會分析利害關係讓妳知道，願意給妳空間去思考對錯，但是爸爸這次沒辦法尊重妳，我決定了，妳去跟那個 Jessica 說清楚，斷交吧妳們！」

「她爸媽跟你們說了什麼？」，允兒不正面回答爸爸的問題，反而是拋出另一個問題

「這個妳不用知道，事情過去就算了，爸爸可以當作沒發生，妳是爸爸的女兒，什麼事，爸爸都願意幫妳扛下來，妳乖乖聽話就好，去跟人家女孩子談清楚，她的家庭…，我們碰不起！」

強忍著淚，其實剛剛在電話裡老媽已經透露了部份，允兒會這樣問其實只是想知道事情的全貌，深呼吸，「要我乖就讓我知道全部的事情，我長大了，對你們也不願意隱瞞什麼，所以請你們不要騙我，也不要瞞著我，把我當做一個成年人來看，麻煩請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謝謝！」，還是低著頭卻彎腰鞠躬，拜託爸媽跟她說實話…

坐在單人沙發椅上的允兒爸爸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單薄身影，他知道他寶貝女兒的個性不像身形這般單薄，略思考一下，果決的下了決定，「好，既然妳想知道，那我就跟妳說！」，語氣沒剛剛那麼剛硬，冷靜平和

「爸爸…」，允兒媽媽連忙制止

擺擺手，「老婆，允兒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事情又是因她而起，她有權知道全部，要她做選擇也要讓她知道全部的事實後再讓她做出判斷，既然她想知道，既然我要她好好想想，既然她願意跟我們說實話，那我也就不瞞她！」

「誒…，你…！」

「我的孩子沒那麼脆弱！」

「唉…」，嘆口氣，允兒媽媽不再堅持已見…

看著允兒倔強的不發一語，允兒爸爸先是嘆了口氣，才悠悠開口：「Jessica 的爸媽大概是在快傍晚的時候過來，爸爸是公務人員，財產什麼的都要跟政府申報，他們花點錢查到我們家住址不是問題； 人家一進門就直接表明說是妳在糾纏人家女兒，求妳放過她女兒，還說妳的爸爸媽媽不會教小孩，怎麼會教出妳這麼個變態，說她女兒有大好前途，叫妳放過她，不要毀了人家。」

話講到一個段落，允兒爸爸一直維持平順的語調，好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一般的與己無關，但仍略停頓一下，想看看自家寶貝有什麼話想說，只見她雙手拳頭緊握但仍是低頭一語不發，略思量，允兒爸爸再度開口：「她媽媽說自打小最疼的就是 Jessica，總給她一切她想要的生活，把她像公主一樣疼愛，所以說什麼也不能讓妳毀了她女兒的人生； 然後說同性戀是一種病，有病就去看醫生治療，不要傳給社會上其他人，說妳這樣是害人害己的行為； 又說妳不學好，長的人模人樣的，什麼正事不做，竟然去搞同性戀？ 誤己害人！ 唉…，說妳多不好聽之類的話爸爸就不想再講了，總之講到妳就沒一個好的形容詞就對了； 然後又說爸爸媽媽不會教小孩，怎麼孩子行為有這麼大的偏差卻還不知道？ 說爸爸媽媽不關心孩子的心智發展，放任孩子為非作歹，結果造成社會問題，她媽媽還跪下求我們家放過她女兒，要多少錢她們都給。」

「不是這樣的！」，允兒咬牙切齒

「不管是或不是，人家就是這樣看妳，人家就是這樣看爸爸媽媽，人家就是跪在我們家客廳一臉可憐的要妳放過她女兒！」，允兒爸爸突然揚起一股氣～

「好了，好了，不要突然大聲起來，剛剛不是說要等允兒回來好好談談的嗎？ 怎麼講沒兩句又生氣了？ 好了，孩子好好講，不要用罵的，如果她聽不進去，你罵再多也沒用。」，允兒媽媽連忙出面緩頰

「哼！ 我想到就有氣！」，手指不斷指著允兒卻是看著自己老婆，林爸爸一臉氣呼呼，「我們允兒從小品學兼優，為什麼要被講成那樣？ 我做人一輩子正直，對人能寬厚的盡量寬厚，那場要命的車禍喔，別人把我女兒的命都撞掉半條了，我有計較過嗎？ 我還不是沒為難別人，這樣的我什麼時候受過這種侮辱了？ 我會不會教孩子還要人家來教我？ 林允兒，妳好樣的，哼！」，像是在罵允兒的內容，又像是在抱不平…

面對父親的怒氣，允兒只是低頭默默承受，一改平日臉紅脖子粗的頂嘴常態，允兒媽媽心中略詫異，細細觀察的過程中仍不忘婉婉勸誡，「允兒啊，Jessica 很乖巧沒錯，妳住院的時候對妳也很關心，妳們應該是那個時候開始發展的吧？」

搖搖頭，「不是！」

嘆一口氣，「唉…，好啦，隨便啦，這不是重點！ 我看她也挺禮貌的，媽媽跟她聊過天，她說她是美國籍，國中才為了想發展演藝事業才回國的，很乖也很肯吃苦的一個女孩子沒錯，但重點是我們惹不起…」

「老媽…」

「允兒，交朋友跟談戀愛都是一樣的道理，都講求『門當戶對』，身分階級差太多的，交不了心的，媽媽這不是歧視，只是在說一個社會現況，很難聽很殘酷沒錯，但是也很現實，為什麼呢？ 因為門不當戶不對的二個人成長過程和生活背景太懸殊了，話題兜不在一起，看錢和花錢的方式都不一樣，像我們這種小康家庭不會了解人家有錢人是怎麼過生活的？ 而 Jessica 家裡是做生意的，花得起錢，自然也沒辦法想像我們這樣是要怎麼過日子，Jessica 這孩子很好，但是我們高攀不起！」

「嗯…」

「允兒啊，媽媽知道妳不高興，知道妳一定會不以為然，可是媽媽還是要告訴妳，這就是事實，談情說愛、認識新朋友什麼的，剛開始都很新鮮、很刺激，等日子一久，人熟悉了，妳就會知道二個不同世界的人是沒辦法生活在一起的，或許聊天可以，談談相同的興趣可以，反正談談不犯法嘛，但是沒辦法一起生活，不能深交的！」

「嗯…」，允兒還是只肯發出短音，完全不說半個字做任何表態～

父母二人對視一下，一致察覺出允兒的不對勁，但這孩子從小就是這樣，只要是她不想說的事，不管你怎麼逼問，從她嘴裡你就是聽不到半個音，允兒爸爸清清嗓子後繼續勸著允兒，「小允，聽爸爸的話，人家的女兒是人家父母的事，我管不著，可是妳是我女兒，我們的關係一輩子都變不了，妳永遠都是我的責任，爸爸可以對人家的批評充耳不聞，可以氣完以後就不要放在心上，但是爸爸不能讓人家這樣誤會我的寶貝女兒，我的女兒沒必要被人家這樣糟蹋，不對的事就不要去做，乖乖去跟人家分手，嗯？」

「……………」，這下子允兒連一個音都不肯給了…

再嘆氣無奈，換允兒媽媽上場，「允兒啊，妳要替爸爸媽媽想，爸爸辛苦了大半輩子才買了這間房子，全家不可能為了妳的事舉家搬走，妳沒有大牌成這樣，妳也不能讓自己變的這麼大牌，再說了，家裡也沒那個錢說搬就搬，這邊的鄰居我們都熟悉，生活環境也很適應，爸爸退休以後總要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吧，總也要有個認識的鄰居陪著聊聊天吧，這樣才不會老得快，如果為了妳的事搬走，那爸爸媽媽到老了還要為妳遠離朋友了？ 不用左鄰右舍了？ 到老了還要再重新適應新環境？ 妳捨得這樣對我們？ 再說了，人家再花點錢還是查得到我們家在哪，所以搬走也沒用，妳想過沒有？! 人家今天來家裡一哭二鬧三上吊，明天萬一找個黑道過來怎麼辦？ 妳爸爸是警察又怎麼樣，警察沒什麼了不起，人家在暗處，放把火，我們全家連命都沒了！ Jessica 再乖巧也沒用，她的爸爸媽媽我們惹不起，妳也賠不起我們的命，不要讓自己陷入二難，不要讓爸爸媽媽傷心，嗯？」

「…………………」

看允兒只是站著，始終不表態，允兒爸爸只覺得溫言軟語好好談沒用，決定用父威下命令，「林允兒，我不管妳那什麼亂七八糟的感情性向，總之妳不准再跟 Jessica 往來，聽到沒有，不要逼我讓妳做選擇！」，語氣沉冽…

「哎呀，老爺子，幹嘛這樣說話，等一下又把場面弄擰了！ 允兒啊，乖～，聽妳爸爸的話，不要走偏了，嗯？」，允兒媽媽這是扮白臉來著…

允兒早已悄然落淚，任憑淚水滴落在地板上，也管不著自己爸媽是不是會看到，對著自己爸媽，低下頭，90〫 深深一鞠躬，「對不起…」，卻哭到直不起身…

允兒的爸爸只是心疼地閉上眼睛，趕緊用手邊的毛巾按掉眼淚，不想讓孩子看到自己的這份難過，允兒媽媽心疼死了，趕緊走到允兒面前，把一直忍著不哭出聲卻不住顫抖的允兒抱進懷裡，「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聽話，啊？」，輕輕拍拍背安慰…

在母親溫暖的懷抱裡，允兒這才哭出聲，「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嗚…，對不起…」，但卻沒說清楚『對不起』些什麼…

心疼的摸摸頭，允兒媽媽也紅了眼眶，「好了，好了，沒怪妳，不過就一時走偏了，回頭就好，嗯？ 事情慢慢的就會變好，好不好？ 乖了，不哭，爸爸媽媽這不是罵妳，是在教妳做人的道理，是希望妳以後的路不要走的那麼辛苦，不哭了，啊？ 好好去跟人家說清楚，嗯？」，邊拍背邊溫柔的安慰…

「我…」，說不出話，哽咽…

「嗯？」

「我們分手了…」

「什麼？ 什麼時候的事？」，完全驚訝

允兒媽媽趕緊略推開允兒，滿是緊張的想看看允兒，如果早知道自家女兒跟對方分手了，那剛剛那一堆話就不應該唸出來，同性戀的性向糾正沒那麼快，但是分手是這麼新的事，這孩子現在一定心痛死了，當人家爸媽的怎麼會捨得在這當口罵孩子呢?! 允兒媽媽趕緊捧起臉想問個清楚，但允兒卻只是一個勁兒的閃躲，混亂間，仍是讓自家爸媽看到臉上的傷…

「林允兒，妳的臉怎麼了？」，心疼允兒的父親馬上從沙發上站起來，大步走到允兒面前，抓住她，拉掉帽子，硬是把臉端起來看個仔細，這才完全嚇到…

趁著這股錯愕，允兒趕緊從自己父親的手中掙開，快速低下頭掩飾，順手撈過擺在茶几上的擦手巾，蓋在臉上擦掉眼淚…

允兒爸爸卻突然怒氣上湧，指著允兒，「妳…妳…，說，妳臉上的傷怎麼來的？」

允兒帶上鼻音，「愛玩跌倒撞到…」

一把就把允兒抓過來，猛得撩開頭髮，「妳少跟我胡扯，是不是撞到我看得懂，被人家爸媽打的？」，仔細看著寶貝臉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痕，緊皺的眉眼透出濃濃不捨…

允兒大力的掙開爸爸的手，卻一個字都不吭，允兒有個壞習慣，心裡反抗的事情就會跟對方辯出輸贏，但只要是不願意買單或是被戳破真相的時候，她就會一反常態的沉默以對，太了解允兒個性的爸媽，果然一說就中！

一看到允兒瞬間沉默，允兒爸爸知道自己說中了，怒火中燒，「什麼？ 不管孩子怎麼樣，不管孩子談的感情對不對，孩子們終歸沒有做犯法的事情，怎麼可以這樣動手？ 我的孩子我都捨不得打一下了，他們憑什麼動手？ 我不管，小允，妳好好跟我交代事發經過，爸爸這次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當下氣炸～

允兒卻突然大聲回話，用力推開自己的父母，大吼：「夠了，都不要鬧了，全部都到此為止！ 事情都過去了，你們都只是要我們分手不是？ 我們真的分了，還追究什麼？ 現在大家不是都滿意了？」，再次崩潰大哭…

「妳…」

怕允兒會被過度刺激的媽媽趕緊攔下正在生氣的老公，撇個眼神過去暗示他不要衝動，再趕緊輕抱住允兒肩頭，「好了，好了，沒事，沒事，來，讓媽媽看看傷到哪兒了？ 看醫生了嗎？ 醫生怎麼說？ 幾天了？ 來，坐好，媽媽幫妳擦藥好不好？」，一手輕輕撫臉，滿是不捨地看著臉上未褪完全的瘀痕…

允兒伸手抵抗，輕推開媽媽，扭開頭閃身，再度低頭，「我說了，我和秀妍已經分手了，其他的就都不是重點，也都順了妳們的意，妳們也可以不用再擔心，所有的是是非非就到此為止，也都不要再問了，我累了，可以讓我回房間休息一下嗎？」，一個可憐謙卑的鞠躬請求，也沒等到回應，允兒忽地轉身就往房間走去…

「妳…」，允兒爸爸急著想拉回女兒

「爸爸，好了！」，允兒媽媽連忙擋在前方，「現在最難過的是孩子，給她一點時間去適應，不要這樣一直逼她，再下去她會被逼瘋的； 不管我們同不同意孩子的性向，分手總是件令人難過的事，先讓她一個人靜一靜，明天我再幫她擦藥，愛她就給她一點空間，嗯？」

溫柔的勸阻總是有用的，允兒爸爸滿是心疼的看著一向活蹦亂跳的允兒，此時卻毫無生氣地垂下雙肩往前拖著腳步慢慢走回房間，沒有預期的用力甩門發洩，只是輕輕淡淡的反手關上門，過沒多久，房裡傳出熟悉的巨大樂音，讓在客廳清楚她習慣的爸媽都知道允兒又把音響的音量轉到滿格，藉以發洩心情…

只是這次不同以往只有電子樂音的傳出，這次的樂音中清楚摻上允兒的悲痛嘶吼聲，一陣一陣…，允兒現在心痛到一個不行，難過極了…

孩子，爸爸媽媽這是為了妳好，妳要懂得體會父母的苦心啊； 有哪個為人父母的不希望自己孩子將來的路可以一路順遂，只要妳們能平平安安，所有的苦爸爸媽媽都願意幫妳們扛下，爸爸媽媽這也是愛妳，不想妳被社會排擠，所以才會要妳分手，要知道，社會輿論的壓力是很可怕的，一個搞不好會把活生生的人給逼瘋啊，Jessica 是名人，萬一她的歌迷不理智，傷害了妳怎麼辦？ 孩子，這些事妳都要考慮進去，不能只是因為『愛上了』就可以什麼都不顧，愛不能當飯吃啊！ 妳不要怨我們，就算妳之後成功說服爸爸媽媽接受妳的性向，但是對方那樣的家庭，爸爸媽媽也不會贊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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