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E

《ICE 原創，禁止任何改編轉載或盜用》

(三十)

只把書桌上的檯燈點亮，比客廳小一點的書房因而顯得昏暗許多，窗外的天色還未亮開，書桌前已經坐著一個滿是失神的人……

昨天晚上林允兒雖然看似極度不悅，但也沒真的把人給攆出家門，鄭秀妍在當下自動把僵局揉散，定義為林允兒的態度軟化，但也深知此時不適合湊上前去成為砲灰，任由林允兒直接走去書房不搭理任何人。林允兒此時也顧不上什麼教授形象，只想尋個地方讓自己紛亂的情緒得以沉澱一下，鄭秀妍馬上攔住想湊過去關心的二個學生，林允兒的拗脾氣程度鄭秀妍還是略知一二，這時候還是先不要打擾她好了，就讓她去生點悶氣，有什麼事情晚點再說，正巧現在缺人手，鄭秀妍一轉念，搬出姐姐的架式指揮鄭秀晶去車上把她的行李給搬進門，同時趁這個機會好好跟 Amber 問問醫生是怎麼交代該要如何照料傷腳的。

林允兒也不知道自己在書房裡悶坐多久，換上一身家居服的鄭秀妍端著一盆熱水走進書房，沒給林允兒有多掙扎的機會，鄭秀妍動作迅速的在林允兒身前蹲下，硬是把她的褲管給撩高，不容她掙扎，鄭秀妍的手輕輕一拉，把林允兒的傷腳帶到自己跟前，很不熟練的解開腳踝繃帶，再把傷腳放進泡腳桶裡，「算算時間，妳已經受傷三天，要換成熱敷了，下午又扭了一下吧？ 聽話，就算是生我的氣也不要跟自己過不去。」，鄭秀妍說，然後又輕輕按摩林允兒小腿。

突然這麼一個溫柔的動作，林允兒的毛脾氣馬上被摸順，略起縮腳，但口氣已經緩和許多，「妳……妳站起來，這……這樣很奇怪……」

林允兒這個吃軟不吃硬的個性仍是沒變，真好，雖然心裡是這麼想，但鄭秀妍臉上沒透出半分喜悅神情，低著頭的鄭秀妍硬是忍住笑，「那妳乖乖泡一下腳，我去拿張小椅子。」

「喔。」，林允兒乖乖答應一聲，過一下卻又覺得不知道是哪裡怪，不是應該要酷酷酷的拒絕嗎？ 怎麼會這麼下意識的應她一聲呢？ 唉～，不管了，總之，還是別麻煩人家好了。

不過事後證明，林允兒心裡不管做好什麼決定，最後都是多想的，Amber 乖乖報上的傷處照料，鄭秀妍一個都沒落下，嚴格說來，林允兒這次的腳傷比起自己在澳洲那次來說，完全就是小巫見大巫，但鄭秀妍卻難以想像一向如避風港般存在的林允兒倒下的模樣，確認自己的心意之後，再看到撐著拐杖的她更是心痛，腦海裡浮上的是當時還是陌生的二個人，身在異地，林允兒卻細心照料自己的畫面，想著想著，鄭秀妍手上的動作更加輕柔。

折騰了好一會兒，林允兒的傷處才又重新纏上繃帶，而林允兒毫無待客之道可言，所以鄭秀妍沒打算多詢問什麼，早就自動自發的找間乾淨的客房住進去，而躲回自己的主臥室的林允兒總算可以好好的鬆口氣，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她卻怎麼樣都無法入眠，在快把地球上的稀有羊種都清點一番過後，林允兒決定放棄好好睡覺的念頭，起床窩回書房小天地中……

※

鄭秀妍釋出的善意，林允兒不是沒有感受到，但這一切的變化來得太快了，快到讓林允兒完全措手不及，跟金太妍坦白心情後，林允兒自己確實感覺好過許多，至少壓在心頭上的石塊不再那麼重了，心情上也釋懷許多，直到今天……

剛剛鄭秀妍自言自語地叨叨絮絮說了許多，說說自己的近況，也說公司的近況，更多的是坦言她很想念林允兒，雖然仍是絕口不提失控熱吻的那晚，但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懂鄭秀妍這次熱切的眼神透出什麼訊息。

鄭秀妍不是個多話的人，這一點林允兒很清楚，但是今天晚上鄭秀妍不論是在二名學生面前或是在僅剩二人的相處時光，她都是擔任解冷場的那個人，她的這些改變林允兒看在眼裡，也隱隱可以猜想得到原因，只是思緒亂成一團漿糊的林允兒不知道自己該回應些什麼，只好選擇冷處理，一切以短到不能再短的字語在回應。

而面對林允兒的冷淡態度，鄭秀妍眼底閃過的一秒失落，林允兒不是沒看到，但她還沒想好要怎麼面對，只好選擇視而不見，表面上可以用冷淡擋住一切，但卻擋不住自己內心的波濤洶湧，一夜難眠……

鄭秀妍透出的訊息呼之欲出，林允兒卻不願意對號入座，與其說感覺已經放下，倒不如說害怕自己再次表錯情，害怕再次受傷害。

※

或許是因為時差的關係，也或許是因為動物本能，總之鄭秀妍一夜好眠，睡到隔天中午還一副沒有想要清醒的狀態，林允兒則是早早就頂著略顯黑青的眼圈去學校上課，也是出於逃避心態，下課後的林允兒在研究室待了一下午，能不回家就不回家，不過總不能到晚上還不回家吧，晚上六點，林允兒嘆了口氣，拿起手機叫了台計程車到學校接她回家。

工作上是精明幹練的教授，但面對感情事卻百般猶豫不決的林允兒，呆立在自家門外好一陣子後才又重重的了嘆口氣打開家門。

步伐沉重的走入書房放下肩包，一個轉身，林允兒果不其然地就看到某人站在客廳與走道交接處盯著自己，自知很失禮的林允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醒來後遍尋不到這屋子主人身影的鄭秀妍一臉沒好氣，好了吧，這下空氣又凝結了……

不過這次打破沉默的不是電子產品，而是林允兒，「我去學校上課。」，她說。

鄭秀妍努力壓下心中怒氣，但表情卻怎麼樣也無法表現出和善的樣子，「為什麼不先跟我說一聲？」，口氣充滿怨懟，也帶上點咄咄逼人。

林允兒面無表情地回答：「妳睡得很熟，不想吵醒妳。」

「那妳可以留張紙條啊！ 留個紙條很難嗎？」，看到林允兒的那個態度讓鄭秀妍的隱忍完全爆發而出，「寫幾個字給我也不願意嗎？ 妳這樣算什麼嘛？ 妳難道不知道這樣突然找不到人會很讓人心慌嗎？」

「……」，面對劈頭而來的抱怨，林允兒選擇沉默不回應。

鄭秀妍一跺腳，「妳連一句解釋都懶得給我了？ 既然這麼不歡迎我，妳直說啊，不用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林允兒淡淡地看著鄭秀妍，「我以為我昨天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一臉意有所指。

鄭秀妍在商場打滾也不是一、二天的事情了，林允兒的暗示，她懂，當下羞憤感飆升，「好，算我自作多情，我走！」，她扯開喉嚨大吼，下一秒轉身衝上樓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耳裡傳進拖鞋與地板相接處的霹靂啪啦聲響，林允兒一遇到煩悶的事情就會習慣性低下頭隨便看著某物發呆，眼神直盯著樓梯與地面的交接點，當下這一刻，她後悔了……

鄭秀妍的突然出現固然帶給她很大的衝擊感，但其實也夾雜著不少的喜悅，只是她很猶豫，害怕往前踏一步，但又希望幾近斷交的二人能再度拉近距離，猶豫，矛盾，遲疑……

時間並沒有因為林允兒的躊躇不前而寬待她，十分鐘過去，鄭秀妍拖著一個行李箱 咚咚咚…… 的急奔下樓，發紅的雙眼看都不看林允兒一下，眼下這情勢，林允兒腦袋裡的某一根筋突然接上線，驅動腳部肌肉與關節，林允兒往前一步阻擋。

怒氣衝天的鄭秀妍繞過撐著拐杖的林允兒，仍是直直往大門走去，這下林允兒無法再維持淡定，直覺急轉身，拋下礙事的拐杖，單腳大步往前跳，無奈身邊沒有支撐物，步伐不如預期的大，眼看著鄭秀妍即將奪門而出，林允兒想都沒想一下，右腳直接踏地一蹬給予左腳跳躍助力，硬是忍下腳踝隨後傳上來的椎心刺痛感，五步，林允兒越過鄭秀妍，直接側身撞上大門讓自己的跳躍動作停下，再用左手貼上門板藉以支撐自已的身體，緊緊把門把護在身後。

「讓開！」，怒氣沖沖的鄭秀妍拉著行李停下腳步，怒瞪側站在自己眼前的林允兒。

回應她的卻是不發一語卻一臉倔強的微喘氣聲，林允兒曲起右腳沒讓它再碰到地板，咬牙忍痛但仍堅持阻擋鄭秀妍，二人又再度僵持不下，自從昨天鄭秀妍的突然出現後，這已經不知道是二人之間第幾次的僵持，鄭秀妍怒瞪林允兒，林允兒視線雖然未與之對上，但也透出絕對不會退開的固執。

瞪著她的側臉，鄭秀妍清楚看到林允兒緊咬牙的隱忍，心頭有氣，但卻也不自主地掃視她全身，瞄一下，沒看到二根拐杖，鄭秀妍沒讓驚訝顯露於形，但卻心頭一緊，視線再往下看一些，意外看到微微發抖的右腳，再細想一下她剛剛的速度，鄭秀妍這下無法再維持淡定，「妳……」，語氣略慌。

林允兒沒出半點聲音回應，可是從臉部表情中可以看到她的固執。

鄭秀妍又急又氣，鬆開緊抓住行李箱的手，往前二步，鄭秀妍質問，「妳這是在幹嘛？ 打算讓腳廢了？」

林允兒的視線還是不跟鄭秀妍對上，但一個簡單用後背把門板再頂住的動作透出她彆扭的情緒。

老實說，林允兒現在的要求對鄭秀妍來說是開心的，但她的態度實在很難讓人開心起來，鄭秀妍又是生氣又是擔心，再往前一步，情緒上揚，伸出手略捶打林允兒肩頭一下，「妳這是什麼意思？」

林允兒轉回身，視焦直接鎖定鄭秀妍雙眼，小咬牙，像是做下什麼決定似的堅決表情，後背再輕撞門板一下，一臉打死也不讓開的決絕。

鄭秀妍惱羞成怒，對著林允兒的肩頭又是一個小拳頭，「妳到底想要怎樣嘛？」，心裡湧上無限委屈，剛剛在樓上明顯哭過一回的雙眼再度落下串串珍珠，「 要我走的是妳，現在擋住我的也是妳，妳到底想幹嘛？ 妳到底想要我怎樣？ 既然我這樣做也不是，那樣做也不對，那妳就乾脆一點放開我，讓我走嘛，妳現在這樣不上不下的，是要我怎麼樣？」

望著奔流的淚水，林允兒眼底閃過一絲心疼，身體略往前傾直到輕輕接觸到鄭秀妍才停下，意外的是，林允兒這次沒有再硬起脾氣，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態度明顯軟化許多。

情緒有些激動的鄭秀妍更往前一點，直接撲在林允兒身前，如抓癢力道般的粉拳彷若雨點般地落在林允兒身上，「妳到底要我怎樣嘛？」，滿是委屈抱怨的語氣，委屈極了的哭聲讓林允兒徹底心軟，背靠著門板藉以支撐身體，林允兒突然伸出手攬住鄭秀妍，讓她在自己的懷裡好好任性一次。

突如其來的輕輕擁抱讓鄭秀妍愣了一下，心頭隨即湧出更多委屈，鄭秀妍直接緊緊抱住林允兒，放聲大哭，硬是狠狠的發洩一番，林允兒任由鄭秀妍抱著，悄悄輕拍鄭秀妍後背安撫。

這一刻，沒人知道林允兒做出什麼決定，但至少這二人知道彼此的關係總算不再那麼僵硬。